段正山
我十八岁参加工作时,母亲对我说:“大小伙子,要弯得下腰,吃得了苦,不要腰软肚硬。干活累点,累不死,可要闲着,是会闲死人的。”
后来听著名作家刘震云讲到他的外婆,是三里五村的割麦高手,壮小伙子都比不上她。她的经验很简单:一弯下腰割麦,就一直弯下腰,一口气割下去,不随便直腰休息。休息一次,总想直腰,这麦子就没法割了。
弯腰干活,成了我喜欢的干活姿势。
而父亲却对我说:“男子汉要堂堂正正,咱要把那腰板挺直了,没必要看谁的眼色,不要见风使舵,更不要点头哈腰,脊梁骨要硬气,坦坦荡荡比啥都强。”这么多年,腰板硬成了我不可妥协的为人底线。
后来,母亲又跟我说:“做了错事,也别怕丢人,该弯腰道歉就道歉,可千万不要背着牛头不认账,更不要蛮横无理胡搅蛮缠。”母亲的话在理。我一直要求自己尽量不犯错,犯错必低头。我的责,我担。
但父亲接过话头说:“人活在世,靠树,树会倒;靠墙,墙会塌;靠父母,父母会老;靠朋友,朋友也会无能为力,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把头抬起来,遇事,自己动脑筋,想办法。靠本事吃饭,凭人品行事,清清爽爽,理直气壮。”父亲的话激励着我自立自强,学着开自己的路。
母亲不放心地说:“与人相处不能太刚直。逢人点个头笑笑,总比梗着脖子一副傲慢劲好。说话,会说的把人说笑,不会说的把人说跳。凡事一张黑脸,就显你清高、不好惹。看谁也不上眼,其实就属你不上眼。有些事,侧侧身子,稍微弯弯腰,退一步,平安无事,皆大欢喜。适当灵活,天地宽。”母亲是希望我刚中多一些柔,倔强中多一些灵活。
而父亲却说:“咱不做没理的事,不要轻易低头、弯腰,更不能随便屈膝。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站得直,行得正,不干坏事,不做蠢事,不欠谁,不伤谁,不害谁,凭啥不直起腰呢?”我知道父亲是教我做人正派。
父母对我说的话看似矛盾,但都有道理,弯腰与不弯腰各有“讲究”。人不能太死板,宜适时、适当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