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文

手机那端的视频里，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额头紧锁。难道又因为父亲喝了二两白酒打胡乱说老两口发生口角？在我强大的“攻心”下，母亲终于转阴为晴，把心里的想法倾泻出来——隔壁李大娘家的女儿在网上买了一个电动洗脚盆，她也想……

我反省一下，自己拿着“忙”这张挡箭牌，好久没有回老家与父母聊家长里短了。很多时候，我与父母的交流仅依赖于网络。村里小卖部可以存放快递的消息，飘飞到每一个人心里。我快速地点触购物网站，在一番对比后，将一台电动洗脚盆邮寄到老家。

我也时髦着“云”养父母，时不时给父母在网络平台上为他们购买一些衣帽鞋袜以及各种养生保健食品。

每当有快递短信发至父亲的手机上，父亲便移动着他的步履，朝着心中的圣地——村里小卖部迈进。不管快递物件大小，父亲总要背上家里那个楠竹编织的背篓，摇晃在乡村的水泥道上。

背着快递的父亲，放缓了回家的步伐。路上遇见熟人，他总是友好地递上一支香烟，还主动为其点燃，而后聊聊在外打工孩子的近况。

父亲逢人便说，自己和老伴的吃喝拉撒，全是两个在城里工作的儿子通过快递寄回。要是对方不急于赶路，父亲还会打开包裹，如果里面是能吃的东西，他会塞给熟人一把，与其分享。不善言辞的父亲，在这时是个演说家，一路回家一路招呼不断。

回到家的父亲，一定会在就餐时端上一杯小酒。不喝酒的母亲，会打开包裹，将物品小心翼翼地取出。如果是个新鲜玩意，她则拨通我的视频，向我请教如何使用。

中年人的宿命是明明想停下脚步，却为了老小不得不快马加鞭。为图省事，我往往会按照季节给父母网购东西，比如寒风来敲门，我会给父母网购羽绒服、毛衣、棉裤、帽子、袜子，以及止咳化痰的一些养生保健品。

那天晚上与母亲视频聊天。视频的远端，父亲坐在昏暗的白炽灯下，香烟缭绕里，不言不语。母亲说，你爸爸争强好胜一辈子，他见张叔叔家天天能收到快递，心里痒痒的……

哦，如今的父亲，他的快乐不再是餐桌上的一杯小酒及烟雾缭绕的一支香烟，而是取快递时的那份荣耀与喜悦。没有快递可取，他总是阴云密布。

与远方的哥哥聊起此事。我们共同出招——他负责给父母网购常用药品、保健食品，我负责网购日常用品；他每月逢五号下单，我逢十号下单。每月父母就能收到六次快递。有时我们实在想不出给父母网购什么，便下单一些无关痛痒的物品，一把面条、一支牙刷、一块香皂、一张毛巾……这些物品，村里的小卖部一伸手就能买到。

父亲不再专心于他看了至少八遍的电视剧《水浒传》，也不带着相随他十多年的那条黄狗去隔壁的大院子谈天论地，他有重要的工作要做——隔三岔五地背着背篓，去村里小卖部取快递包裹。